时间:2023/12/3来源:本站原创作者: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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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:薨逝

漼时宜打从入了秋便一直有些不安,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了初雪的那一日。

“时宜,今日是你的生辰,还依你所盼,下了雪,怎地不见你高兴?”李七郎踏进屋子,抖落披风上的雪花,看到凝望窗外心事重重的女儿。

“我都不知究竟该不该盼这雪了。”漼时宜小声叹息。

与阿爹在生辰这日一起观一场雪,一直是她曾经的愿望,却也成了她最痛的记忆,如今终于成真了,而即将改变所有人命运的转折,也该来了。

“时宜说什么?”李七郎没有听清楚女儿的话。

“阿爹,可有听舅父说起陛下今日龙体情形?”漼时宜不欲将自己的复杂心情将给阿爹听。

“你舅父说,陛下龙体欠安,他也是这两日才知道。”李七郎拍了拍漼时宜的肩头,“时宜放心,兄长已经将奏疏呈上了,陛下虽然龙体有恙,但未耽搁奏请之事,料想这几日也该有旨意到了,只不过……你身为太子妃,怕是不能同父亲一道去西州。”

李七郎一直想不通,明明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儿,为何会对西州情有独钟。

“就算身为太子妃,离及笄之年还有些时日,这几年我还是能陪着阿爹的。”漼时宜抱住李七郎的手臂笑道,“难道说阿爹嫌我烦,不肯带着我。”

“那怎么会。”李七郎点点漼时宜的额头,他当然希望女儿可以一直陪在身边,可是漼家嫡女这个身份,早注定她定要与皇家联姻,想那宫墙绿柳,是多少人的荣华富贵,却也葬送了多少人的大好年华,只能寄望于太子将来人品贵重,是她的良人。

“阿爹,有件事……你一定要尽早提醒舅父。”漼时宜敛起嬉闹的神色。

“何事?”

“若是……陛下有什么不好,有人要毁了漼家和皇家的婚约,舅父一定不要坚持要皇家践诺。”漼时宜抿了下嘴唇,她说得隐晦,但阿爹必然能听懂。

“这是为何?若是……那你可是漼家满门的荣耀。”李七郎立刻明白了漼时宜的意思,若是真的皇帝大行,新帝登基,时宜从太子妃一跃成为一国之母,若真有人阻拦,漼广岂能听之任之?

“怎见得是满门荣耀,不是满门灾祸呢?”漼时宜皱眉,“阿爹难道看不出来,戚氏在宫中依仗内侍赵腾,宫外刘长善、刘元、刘魏皆已与戚氏结党,若真到了那一日,高皇后无所出,定然是太子继位,刘氏和戚氏会坐视漼家势盛吗?”

“就算高皇后无所出,太子继位,也要遵高皇后为太后,戚贵嫔按祖制要殉葬,这戚氏到底不如高氏,刘氏宗族与戚氏勾连,可能撼动树大根深的高家?”

“阿爹,戚贵嫔的手段远比你我想得要高明,她在宫中经营多年连赵腾都能为她所用,继而网罗到刘氏宗族与她共同筹谋,未必不能顺势将高家连根拔起,我们漼家若是卷入其中,即刻会因为皇后之位成为众矢之的,单凭一个高氏、戚氏、刘氏或者不能将漼家如何,可若是他们一起呢?再加上宫中那虎视眈眈的赵腾,舅父可扛得住?漼家可扛得住?”漼时宜看着李七郎的眼睛,一字一顿道:“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;堆出于岸,流必湍之;行高于人,众必非之;前鉴不远,覆车继轨。”

李七郎闻言,沉吟不语,他已经不再震惊于女儿能判断出这样的局势,能说出这样的话,而是惊诧于……女儿想法的长远,已经超出了漼广和他所能看到眼前事态的发展。

而且他不得不承认,女儿是对的。看来是要跟兄长长谈一番了。

“对了,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,高家今日将高皇后的堂妹送进宫了,高皇后以陛下龙体欠安为由,只将人留在了宫中,没有做任何安排。”李七郎将今日从漼广处听来的消息说与女儿听。

漼时宜默了默。

那一世高淮阳不到双十年华,被家族送进宫中博宠,却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直未能得到册封,眼下看原来是高皇后同家族之间起了龃龉,高氏只想着维护门庭荣耀,将女儿送进宫中以为能分戚真真的宠,却没想过高皇后的境地,怎么再允许有第二个戚真真,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族妹。

高皇后与家族之间默不作声的较量,却是苦了身不由己的高淮阳,让她就这样不客不主地幽居在深宫之中,痴痴地盼着或许有一天周生辰能回来将她接走,这一等就是十几年,不料命运对待她的残忍,并不仅仅是这十几年的等候,而是她所等所求,皆是虚妄。

不过,漼时宜转念一想,心中猛地一跳,会是虚妄吗?曾经那一世,周生辰确实不曾将高淮阳放在心上,可重来一遭,未必不会发生什么变化。

李氏没有倾颓,阿爹没有远走,她也没有失语,周生辰会不会……

漼时宜突然烦乱地摇了摇头。

“怎么了?难道这件事有什么蹊跷?”李七郎女儿的反应,似乎不是太妙。

“没有,我只是想到些旁的事情,高家无论再送几个女儿进宫,高皇后都不会允许她们接近陛下的,这件事会是高氏离心的契机,阿爹同舅父知会一声便好。”漼时宜道。

“确实,此事兄长也是这般说的。”李七郎颔首道。

顺昌四年冬,帝薨,太子刘徽继位。

国殇沉挽,天下哀戚。

不出漼时宜所料,刘徽登基的第一日,刘元与刘魏便伙同戚真真,将先帝与漼家的赐婚旨意提了出来,皆言陛下年幼,不宜此时立后,先帝的旨意当下不能遵,他日再议。

原本已经做好如何反驳漼广的准备,甚至连同为太子妃的诏书都已经拟好,没想到漼广竟然毫无异议地答应了。

只说既然漼家无福服侍陛下,那还请陛下允许李七郎携带妻女一同去西州赴任。

刘徽的嘴角撇了又撇,终于忍住了眼泪,点了点头,他想起当日在御花园,漼时宜朝着她跪下时说的话。

“殿下,时宜此生没有与殿下结为夫妻的福分,若有朝一日婚约毁了,还请殿下勿要责怪太傅和时宜,也勿要与戚贵嫔起争执,时宜虽不能服侍殿下左右,但会永远念着殿下,为殿下祈福。”

原来她是要去西州了,原来那日她已经同自己告过别了……

“不知李爱卿何时启程?”刘徽突然问道。

小皇帝开口问话,问得清晰且镇定。

戚真真与刘元俱都是一惊,这几日无论议什么,从来没有人将刘徽当回事,他如同个摆设一般只管坐在龙椅上,怎料今日,他突然说话了。

既然是皇上,再小也是皇上。

“回陛下,月底便启程了。”漼广毕恭毕敬地答道。

“徽儿,”戚真真得了刘元的眼神示意,“今日太晚了,徽儿先去歇息吧。”

刘徽端坐未动,看了戚真真一眼,“母后说得是,朕该歇了,那么各位大人也都下去吧。”

戚真真和刘元又是一怔,小皇帝竟然学着发号施令了,且皇上开口皆是圣旨,身为臣子,又岂有抗旨不遵的道理。

“谢陛下,臣告退。”漼广双膝跪地,俯身行了叩拜大礼。

有漼广在前,刘元和刘魏也只好恭恭敬敬地跪了,然后告退。

待人都走了,只剩下戚真真和刘徽,戚真真狐疑地望向刘徽,刘徽一改方才的模样,笑嘻嘻地道:“母后,儿臣方才学得可好?”

戚真真莫名道:“徽儿在学何人?”

“学父皇啊,”刘徽提起先帝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,“儿臣从前看父皇对待臣子们都是这个样子的,儿臣如今也是皇帝了,却不知道该怎样当皇帝,想学学父皇。”

戚真真一口气松懈下来,原来只是小孩子学样子而已,安抚地拍了拍刘徽的肩膀,“徽儿很棒,学得特别像,徽儿一定会当个像你父皇那样的好皇帝,有母后帮徽儿,徽儿放心。”

“嗯。”刘徽用力地点点头。

“好了,去歇着吧。”戚真真摆了摆手,内侍走了过来将刘徽带离。

“儿臣告退。”刘徽退了出去。

没人看到,在刘徽转身的刹那,脸上的笑容骤然消。

十日后,中州城中人头攒动,百姓们都聚在城门处,伸着脖子往城外看。

“老兄,这是怎么了?”

“小南辰王殿下回来了。”

“啊?殿下回来了?为什么不入城?”

“殿下回来吊唁先帝,不入城自然是为了避嫌。”

“避什么嫌,我都听说了,殿下此番回来,只带了三千骑,肯定是朝廷不……”

“嘘,休得口无遮拦。”

“我刚看到宫中的传旨太监出去了,会不会是去请殿下进城了?”

“可能是吧,所以大家都在这等。”

“快看!进来了!进来了!”

“是小南辰王殿下!”

“当年小殿下走的时候才这么高,现在……呜呜呜,都长这么大了……”

漼时宜被涌动的人群推着向前走,她此刻眼中什么也看不到,看不到身边拼命护着她的成喜,看不到身边拥挤的行人,看不到皇家亲自迎接周生辰的队伍,看不到簇拥着周生辰的随侍。

她只看到他,只能看到他。

在人群中,策马徐徐,寒风掠面,发丝曳曳。

可比青山,山不语他此时静默;

可拟松柏,松不如他风中岿然。

漼时宜痴痴地望着他,浑然不知自己潸然泪下。

那是她记忆中的周生辰,却又不是,他的脸上是她不曾见过的桀骜冷倨,还不曾被年华刻下清冷寂寥。

那年初见,拜师礼上他眉眼柔和,温润如玉;

那年雪夜,王府屋顶他手执降印,宛如天神;

那年江游,悠悠小舟他儒衫折扇,看尽风流;

那年送别,皇宫内院他目光沉沉,欲言又止。

最后一面,竟成永别,再见之时,少年依旧,伊人不复。

她曾为了漼家和南辰王府,甘心永远留在刘子行身边,只要家人顺遂,只要师父安好。

她那一生,所求不多,却永求不得……

或许苍天不忍,或许神明垂怜,让她重新回到了这世间。漼时宜的眼泪模糊了视线,她凝望着面前的周生辰,展颜一笑,眼中似有珍珠落下。

周生辰,我回来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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